论道

*晚来的公孙先生生日快乐。
*可能范策。

  

  “所以,”
  公孙策阖眸轻呷一口仙湖,颇悠闲地任一汪碧液顺喉道滑落。
  “范大人今日是来找我论道的?”
  范仲淹颔首,颀长葱指虚拢杯盏,茶汤却未动几分,总觉入口不知味,许是心有杂绪。他一泓目光全往白瓷纹竹盏里叶缘起伏的大茶叶上泻,还要将自己一派表面正经做得十足,风马牛不相及又高深莫测地开口道:
  “范某慕先生博闻强识,学富五车,更听闻先生向来撰写文书倚马可待,天下国事无不存于胸中沟壑,今范某心有惑而不知其解,故来求教。”
  公孙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,表面端的好一副波澜不惊,心里也是直犯嘀咕。还在重建陈州的范通判,冬月刚一打头就跑来京城,也不知会一声。尽管对方强调自己是来论道的,可公孙策好歹也是一代智囊,而范仲淹又是何等率真之人,向来藏掖不住心事。范仲淹那三瓜俩枣的伪装,公孙策是用脚趾头也看出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。
  只是,他的山水又在何方?
  公孙策抱着“反正范大人不会存有加害之心”的心态,就这么跟着他的步子走了。于是把脑内一系列不着边际的猜想暂且抛却,答道:
  “您且讲。”
  范仲淹清了清嗓子,一缕一缕收回泼洒在周遭的眼神,缓缓抬起头。公孙策每每直视那一双灵动的眼眸,都会觉得范仲淹全身的精神气大约是全都分给了这双耀眼的眸子,坚毅,素净,有如深潭,却清冽剔透。他其实才是最佩服范仲淹的一个,范仲淹心中只有道义,没有明哲保身,更莫提功名利禄。但他人却是表面调侃一句范大胆,心里暗骂一声范傻子。尽管如此,尽管世人笑他恼他敌他欺他,他还是裹紧单薄的衣裳,一如多年前毅然决然地跑到应天府割粥划齑缊袍敝衣苦读五年那般,踏上一条大漠风沙,断雁残雪的路,一生只一条,个中滋味,兴许无人有资格评头论足。
   只听他问:“李唐之兴也,如周汉焉;其衰也,亦周汉焉。自我宋之有天下也,经之营之,长之育之,以至于太平。累圣之功,岂不大哉!然否极者泰,泰及者否,天下之理,如循环焉,惟圣人设卦观象,“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。”非知变者,其能久乎!此圣人作《易》之大旨,以授予理天下者也,岂徒然哉?今朝廷久无忧矣,天下久太平矣,兵久弗用矣,士曾未教矣,中外方奢侈矣,百性久困穷矣。且为之奈何?”
  公孙策一听,知他此言在理,便也不由自主被他的言语吸引了思绪,逐条分析道:“范大人处江湖之远而留意家国忧心天下,我辈身在京城而尸位素餐,惭愧非常。依尔所见,朝廷无忧,则苦言难入;天下久平,则倚伏可畏;兵久弗用,则武备不坚;士曾未教,则贤材不充;中外奢侈,则国用无度;百姓困穷,则天下无恩。苦言难入,则国听不聪;倚伏可畏,则奸雄或伺其时矣;武备不坚,则戎狄或乘其隙矣;贤材不充,则明器或假于人矣;国用无度,则民力已竭;天下无恩,则邦本不固矣……”
  两人一拍即合,唾沫横飞地论了一整天的道,公孙策差点就相信范仲淹真的只是不知计将安出来找他谈天说地。待子时将至,二人倚案饮酒,晚风清凉醒脑,公孙策烧了一整天的大脑总算冷静下来,他忽然意识到,今天说的这些,范大人能想不明白?
  一个激灵,公孙策险些把酒洒出去,范仲淹动作相当柔和地虚扶他一把,望着如银皎月随口诵道:
  “自兹以后,二亲若在,每至此日,尝有酒食之事耳。无教之徒,虽已孤露其日皆为供顿,酣畅声乐不知有所感伤……”
  然后张大妈就端上来一碗长寿面,还小小声告诉公孙策:“范大人亲自下厨呦。”
  公孙策捧着一大碗精致不华丽的面,头一回知道不知所措是什么滋味。范仲淹冲他扬个浅笑。
  “今日范某受教,只是听闻先生生辰已至,便自作主张准备一二,还望先生莫要嫌弃才是。祝先生岁岁安康,福祚无疆。”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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